夏靜珂溫溫柔柔地說起了自己和易晴的過往。

莫沁雯聽得一楞，下意識扭頭去看易晴。

易晴正隨著客人看架子上的花，跟平時保護她的時候一樣不緊不慢跟在後面，時不時說上一句話。客人看了一圈，忽的有問題，才有了回頭的動作就聽到了易晴含笑的聲音。

莫沁雯低下頭，瞧著手裏精巧漂亮的賀卡上縫在上面的緞帶蝴蝶結，想起易晴上回教自己縫制布藝玩偶的熟練動作，一時想了很多：不知怎的，她突然覺得易晴變了。不再是家裏硬派的保鏢，不再是經常對自己說“不”、冷著臉要她配合工作的壞人，不再是圍著她轉、幾乎沒有喜怒哀樂的機器一般的冰塊，易晴也有自己的生活，也有熟人前全然不同的面貌。

“噢。”莫沁雯知道夏靜珂不可能無緣無故跟一個客人說這些，不端著掖著了，想問什麽就直接問出口，“你們認識多少年了？”

“也有十年了。”常人看來是淒慘的成長經歷，夏靜珂說得很輕松，“我們都是家裏出了事才去孤兒院生活的，我14歲，易晴12歲，算是那裏年紀大的一批了，很少有家庭願意領養，我們也就能一起生活，熱熱鬧鬧挺好的。”

家裏出了事。

莫沁雯聽到這五個字，心下一動。

她正是家裏出了事的時候。她的爸爸媽媽作為嫌疑犯被捕有好一段時間了，警方在調查，進度不快，莫家卻飛速整理好了繼續生活下去的方式，讓她跟莫霜一塊住，讓其他親戚看著點，閉上想要討論的嘴，當做這兩個有辱家門的人不存在就是了。

作為最關鍵的人物，莫沁雯也不添亂，偶爾看看新聞從一堆半真半假的信息裏了解案件的動向，別的時候該怎麽過怎麽過。

莫沁雯不想提起父母的事情，將心比心，也不會去追問別人發生了什麽。

“看來是很深的感情。”她點點頭，把話題轉回賀卡上，“怪不得易晴來這裏跟回家一樣……她會做賀卡嗎？我可不可以讓她來做？”

夏靜珂還沒發話，另一頭的易晴因為走近了把她們的話聽得分明，忽的來了句，“會也不給你做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莫沁雯不服氣了。

易晴淡淡回了句，“工資不好算。”

“……”莫沁雯嘖了一聲。

夏靜珂捂嘴輕笑，之後沒有繼續談過去，專心說賀卡制作的事情了。

“小蔓的生日在後天。”莫沁雯最後選定了圖樣和款式，下了單子，“明天可以拿嗎？”

“可以，明天早上就做好了。”

莫沁雯心裏有了數，給易晴交代一句，“明天早上來拿。”

“好的老板。”易晴面無表情答。

老板的稱呼聽多了，莫沁雯已經習慣，徑自將收據放好。

夏靜珂卻撲哧一笑，“易晴這個樣子好乖啊。”

易晴：“……”

莫沁雯看到易晴無奈的表情，也忍不住揚了嘴角。

她真是太喜歡夏靜珂姐姐了。

——

生日當天，班裏面要給伍小蔓辦一個生日會慶祝。莫沁雯早早就起了床，再檢查了一次包裝好的禮物，謹慎小心地放在了紙袋裏層層護好，一並帶到學校去。

易晴看著她捧著禮物盒出來，交代了今天的安排，“莫總交代我減少人數。生日會的時候，其他人會離開，我和小丁守在樓梯口，不會打擾你。”

“不用這樣。”莫沁雯微笑說，“我給你們也買了蛋糕哦。”

易晴的回答很簡單：“不吃。”

“吃吃看嘛。”莫沁雯不慌不忙出了殺手鐧，“你喜歡吃的抹茶味哦。”

易晴表情立刻繃不住了，面露驚訝，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
“夏姐姐說的。”

“你跟她有聯系？”

“之前是微信付款嘛，順便加個好友。”莫沁雯看到易晴吃癟就開心，放好禮物盒，瀟瀟灑灑坐到了車子裏，“十一點的時候，蛋糕會直接送到教室，你記得簽收。”

易晴悶悶答了個“哦”字。

莫沁雯不在意，繼續笑得開心。

易晴卻沒有上車，看了一眼她抱在懷裏當寶貝的禮物盒，跟小丁說，“我開車，你到後座。”

小丁聽了話，坐到後座時多嘴說了一句，“師姐開車又快又穩~”

“哦。”莫沁雯不甚在意，摸著禮物盒想象伍小蔓見到的樣子，甚至沒註意到另一頭許久沒出門的莫霜和卓微瀾也坐上了車子，即將前去A大做演講，出現在公眾的面前。

生日會在上午最後一堂課結束後開始，莫沁雯一直定不下心，想著是吹蠟燭後當著眾人的面送比較好，還是分完蛋糕在私下給伍小蔓比較好。

她沒心情聽課，拿出手機玩一玩，見著推送新聞就皺了眉頭。

“X集團莫總車禍後首次現身！A大演講盛況直播中。”

莫沁雯楞了一楞，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
果然，大家趁著課間在裝飾教室的時候，一群不知道從哪裏出來的記者出現在門口，隔了老遠的距離也在隔空問話，“莫總演講第一次出現了停頓，跟車禍後遺癥有關嗎？”“莫總沒有受傷，制造車禍是不是訛傳？”“莫同學，你看到莫總風光出現，會不會想到看守所的父母？”

能夠使招進入校園的那些記者本就是為了挖掘爆點而來，沒什麽職業素質，也沒什麽保護未成年人的同情心。他們看到了坐在教室裏的莫沁雯就興奮了，覺著攝像機，拿著話筒，拼命要往教室裏面擠。

門口掛著的氣球掉下來，“砰”的破了，墻上懸掛的彩帶落到了地上，被紛亂的腳步給踩出了印子，最嚴重的是，領回蛋糕的同學沒見過這種陣仗，嚇了一跳，手抖把蛋糕給摔了。

“大家安靜，不要動！”林老師吃力地維護著秩序。

莫沁雯腦內一片空白，看向伍小蔓。

伍小蔓呆呆地看著混亂的場面，身旁有安慰的同學，“沒關系，我們再訂個蛋糕。”“要不直接去食堂二樓辦吧？”“沒事沒事，我們還有氣球和彩帶。”

位置之間有著不近的距離，莫沁雯卻分毫不差把這些安慰給聽了進去，覺得話語像是利刃，一下下在她顫抖不已的心上劃拉。

“莫沁雯。”易晴帶著支援的人手趕到了，突破重圍來到她的面前，“去別的地方避一避。”

莫沁雯木然點頭，拿好書包站起身。

易晴摟上她肩膀的一刻，伍小蔓忽的望了過來，站起來說，“沁雯，我等你一起過生日。”

“嗯。”莫沁雯聲音發啞說不出話，只是不斷點著頭。

易晴說避一避，莫沁雯理解成記者被學校趕走了就可以回去了。她本是呆呆看著窗外，發覺車子走的路線十分熟悉才感到不對，想要下車已經來不及了，拽著易晴的手說，“回家會錯過生日會的！”

“安全重要。”易晴板臉說，“坐好！”

“我不回去！小蔓在等我過生日！”

易晴被她拽得左右搖擺，等她鬧完了才冷靜說了句，“你回去，她就不是過生日了。”

莫沁雯愕然，抓著易晴的手就這麽失去了胡鬧的力氣，緩緩垂下。

前座的兩個人不敢吱聲，偷偷打量易晴。

易晴整了整被她扯歪的外套，沒哄她。

莫沁雯恍惚著，被手機來信息的振動給喚回了神。她拿出來查看，見到了伍小蔓發來的一條關切信息：“你沒事吧？有沒有被記者追上？”

小蔓在等她。

莫沁雯瞬間打起了精神，不浪費力氣在無謂的哭泣上，低著頭裝傷心，實際上在尋思從自己房間往一樓走的路線。到了家，她也想好了，佯作生氣發了一通火就往樓上奔，關門上鎖，把床單和衣服擰成條，把能結實的長條東西全都翻出來，做成繩子綁在自己的腰上。

二樓的距離不高，她幾乎沒做什麽心理準備，將“繩子”的另一頭牢牢綁在床上就開窗要走。

然後……

她一探腦袋，看到了隔壁窗戶的易晴的死亡凝視。

“啊！”莫沁雯嚇得往回縮，跌倒在地。

她還沒反應過來，易晴就發揮了身手敏捷的優勢，直接從隔壁窗戶跳過來，全身上下沒有什麽防護措施，動作行雲流水，好像跳過的距離不是二樓的高空，而是安全穩妥的平地。

莫沁雯看得目瞪口呆，迅速解開自己腰上的“繩子”，然後坐在有這麽多“作案”證據的房間裏嘴硬狡辯，“我剛才只是伸出頭呼吸一下新鮮空氣，你幹嘛嚇人？我警告你，不要隨便進我的房間……啊啊啊！”

她的胡扯因為易晴一言不合就扛人的動作停了下來。

“放開我！”莫沁雯被整個人騰空而起的感覺嚇了一跳，拼命掙紮，一會兒扯著往上卷的衣服，一會兒打易晴的背，一會兒蹬腿，想踢開易晴抓住自己的手，一會兒高呼“殺人啦”，感覺自己使盡了力氣卻還是牢牢被錮在易晴的肩上沒法動彈。

易晴扛著她到了樓下，往沙發上一放便按著扶手逼近把她的抱怨嚇了回去。

“還敢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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